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复次。须菩提。若善男子。善女人。受持读诵此经。若为人轻贱。是人先世罪业。应堕恶道。以今世人轻贱故。先世罪业即为消灭。当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。须菩提。我念过去无量阿僧祗劫。于然灯佛前。
举报者遭业障。阿弥陀佛。
新华书店毛裤君的故事
很久很久以前，武汉新华书店有个搬书小哥。
他本来是叫帅哥的，因为无论是女同事还是女顾客经常喊他帅哥借过。不过男同事不干了，他是帅哥，我们是什么？优乐美吗？不行，他就得叫毛裤。
你看男人的嫉妒心也是了不得的。至于为什么叫他毛裤，因为那么白净瘦瘦的小孩，那腿上毛毛啊，像穿了条黑毛裤，再说那时候帅哥还不是后来的帅哥，毛裤小哥就欣然答应下来这个称呼了。
从公私合营开始，新华书店这个地方就是个好单位，如果其他国企是金饭碗，那么新华书店是钛合金饭碗，从卖毛主席语录开始，新华书店就是很多出版社发行新书的第一选择，所以谁饿死了他们靠卖毛选也饿不死。
无论什么时候，对出版社来说，新华书店叫第一渠道，各地批发市场叫第二渠道。出版社老大开会都会问业务：第一渠道货铺完了吗？铺完了再铺第二渠道。
虽然最后一算，发给他们五百本书最后他们退了四百八，但是业务还是最喜欢屁颠颠去新华书店收钱，一是新华书店是国企，不欠钱，二是馆配会是新华书店举办的，每年这个时候就是各个出版社清库存的时候了，不差钱。最后一个是各地省店发的饭太好吃了，就像每年馆配会浙江新华书店还发拆骨鸭掌哪，吃完了还得带点水果路上吃。
就因为他们很好，所以一般都是子承父业，只收员工子女。所以这一年毛裤就被他爸塞进去了。当然还要给书店领导塞钱的，因为员工子女实在是太多了。
不过那也是很久前了，现在有网店了，出版社卖给亚马逊四折，亚马逊敢卖三五折，人家不靠书赚钱，就是赔钱赚吆喝要你进去买别的，搞得最后新华书店也灰头土脸的找网上进书了。
从那开始他们的日子就不好过了，工资也低了，不过好歹过年能发两条大鲅鱼。毛裤小哥就不想干了，可他又心疼他老爹的钱，就死靠着吧。
除了春秋教材季，其他时候新华书店的人还是挺闲的。那仓库能有二千平，一包三十本，按照门类排着各出版社的书，那牛皮纸的书垛能摞到天棚。后库的人就没事找个凳子坐着，捉老鼠。老鼠咬书啊。其他时候就喝喝茶侃大山什么的。
不过新华书店忙起来就是女的当男的用，男的当牲口用。有很多店的仓库都是毛主席那时候就有，特么用用就漏雨，书最怕水，男的员工多半就叫起来拉一晚上塑料布了。再一个，知识就是力量，书特马就是重，国外那电动小车就是扯淡，我们国家都靠人推。
那拉上三件就沉的要死。更别提倒库了，倒库，这是全宇宙最傻叉一活，顾名思义就是把书从这边搬到另一边，毛裤一直不理解这个活，后来他想啊有新书来倒地方应该的，没新书来你们倒个屁啊。后来老人就说，这就叫挪活，挪挪地方卖的好。
所以毛裤大多数工作就是把书从这边搬到那边，再从那边搬回这边。午休大家就在后库吃饭，新华书店的员工要么五十岁，要么二十岁，中间岁数的很少。毛裤跟那些吃完饭要打扑克的叔叔辈的同事实在没有共同话题。
他就找垛不太高的书堆坐着，身上穿着新华书店那蓝色工作服，胸口插根油笔，晃着他那两条小毛腿。
毛裤有个远大理想，他相当演员，当大明星。
他早上起来照镜子，觉得自己帅的不得了，要不当初上学时候同学们能选他当体委么，谁不知道每班的体委就是班草啊，受万人暗恋啊，那收到的情书把抽屉都塞满了，虽然他跑五公里就差点把自己跑死了。
于是毛裤就觉得抑制不住内心的远大理想了，他白天搬完书，回家就试探着问他老爹。
“爸，我想去北京当演员，以后就像成龙那样当大明星。“
他爸一听，当即就把他的碗给摔了：“你要砸我花了那么多钱给你拱出来的金饭碗，我就先砸了你的饭碗。”
毛裤一看，就委屈了，碗里还有两块排骨没吃完呢，这小眼泪就在眼眶中打转。
他爸接着收拾他：“还想去北京当演员？你想不想去死啊！”
毛裤看着那两块排骨在地上翻了个跟头，被家里狗捡走吃了，心疼的哭得更凶了。
“你算哪根葱，还想当成龙？我看你成虫还差不多，干点活一点不踏实，老想些没有用的。”
毛裤就偷偷擦干了眼泪，虽然我算根葱，可那也是有理想的葱，也是会开花的葱！其实说不好人家还是水仙呢！
后来这盆水仙真跟成龙一起拍电影了，不过那都是后话了。
有了这次砸锅砸碗的家庭会议，毛裤他爹就觉得确实不能让儿子在后库了，他不爱干就老想些有的没的，我儿子辣么帅辣么高，光体委都当六年了，不行，砸点钱必须给他弄店面去。
新华书店店面比后库可好多了，一般店面都是大姐，干了多年才能调前面呢，主要就是新书上上架，看看有没有人偷书的，顾客要找哪本拿着纸条给找找，要是看到谁看摄影区的人体写真看太久了，就会上去说：“小伙子，我们要打烊了，这本书你买回去慢慢研究呗。”诸如此类的。
可你懂得，一般人去新华书店的原因，无非是蹭点书看顺便吹个空调，记个书名回头网购，或者是KFC厕所满了。
所以店面要多闲，有多闲，大多数情况下就是喝茶。
毛裤他上进啊，没事就弄本《论演员的自我修养》看呀看呀。
不过他看的正起劲呢，总是幻想自己是陈道明呢。老有顾客打扰他，他就烦。
其实能进新华书店买书的主，个个都该供起来的，那时候毛裤还不懂他们的珍贵。
有戴眼镜的顾客推推眼镜就问：“小哥，我刚考上公务员，这里有木有讲公务员如何晋升的书伐？“
毛裤从《论演员的自我修养》后面抬起头来，一指：“有，司法犯罪类，第二排。“
还有叽叽喳喳的中学生，背着书包看呀看呀，就是不买，还问：“哥哥，有没有让人能学好数学的书啊？“
毛裤从《论演员的自我修养》后面抬起头来，一指：“有，教学参考，第五排。不过什么是数学？哥哥以亲身经历告诉你们，让人永远不会的就是数学。“
还有插着耳机感觉全世界都欠他钱的高考生：“有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吗？”
毛裤从《论演员的自我修养》后面抬起头来，问：“你要哪年的？”
高考生拔下耳机提高音量：“当然是今年的。”
毛裤道：“那我不能给你，给你不就漏题了吗。”
所以当晚上最后一个进来的老农指着架子上，高喊道：”弟弟，我要那本杀猪神话。“
毛裤从《论演员的自我修养》后面抬起头来，一看，妈的，是希腊神话。
他当即就把《论演员的自我修养》摔了，这活没法干了。
不过回家后，从男子单打变成男女双打后，毛裤又妥协了。
第二天，毛裤挣扎着想起来上班，这不是他想从事的工作啊，就总感觉耳边有两个小人在打架，一个说：有梦想，谁都了不起，还是被窝暖和，再睡会。
另一个说：对呀对呀，为了梦想怎么能轻易妥协，再睡会我也是这么想的。
于是他就因为上班迟到被扣了一百块钱。
他就暗暗发誓一定要离开新华书店这么不人道的地方。
本来毛裤有个妹妹，毛裤暗自发誓将来一定要有出息，要前程似锦，当大明星，让妹妹过上好日子，后来他北漂后发现自己想多了，他成了一名屌丝，妹子倒是嫁了个高富帅，矮富帅，高富丑，矮富丑然后成了土豪了。
不过后来他妹妹出门都不敢说自己是他妹妹，怕被人围观，可这都是后话了。
毛裤决定继续回去靠着喝茶水。
并不是从那一百块钱开始的，但是所有的矛盾终于爆发了。
一个很有名的作家要来省店签售，在大家都只能喝水的时代，签售会一场可以卖几百本，吆喝的好还可以卖一千本，这对一般的书就发个五千本印量来说，真是好买卖。
于是大家就打扫卫生啊，搞条幅啊，然后把架子上所有的书都换上这作家的啊。
毛裤跟着干啊，干完了就在道边站着，一会一个老大爷进来了，一看架子，特别高兴，就问：“小哥啊，贵店最近只出售这本吗，我看进了这么多，销量一定很好吧。”
毛裤一向直啊，大实在人，有什么说什么，道：“当然不是了，别的书都卖完了，就剩这本了。”
然后这个老大爷脸就绿了，后来听说这个著名作家就被气出心脏病了。
毛裤就被领导骂了个狗血淋头。
毛裤当即就揣上他的《论演员的自我修养》不干了，靠不住了，不靠了！妈的，老子不伺候了，实话也不让说了。
然后毛裤就北漂去了。
他那个雄心壮志啊。然后他就念书啊，拍戏啊，后来发现每次试镜，一百个人有99个比他有关系的。
他去拍广告，刚把腿露出来，导演就喊：“毛裤，你那腿怎么回事，那么多毛，赶紧去给我刮了，太MAN了。”
毛裤赶紧去给刮了。
回来一看，导演换了一个，刚把腿露出来，导演就喊：“毛裤，你那腿怎么回事，溜光锃亮的，像个娘们似的，太GAY了。”
然后毛裤就被刷下来了。
然后他就知道原来北漂这么不容易呀。
他爹妈打电话来，他就一边吃泡面一边说：“妈，我天天走红毯，可比新华书店好多了，你都不知道，那苏有朋都在我身后走。”
然后挂了电话，继续吃泡面，明天换个老谭酸菜口味的。
是老坛，不是老谭！
不过毛裤真认识老谭，山东大汉，也是北漂，最潇洒那种北漂，千金散尽回不来那种，开酒吧开三天黄了，然后穿皮装玩哈雷摩托，撞了，又去搞摇滚了，北京搞摇滚的都住公主坟那里的地下室，一天四十块钱，读个王小波什么的，还天天说自己是老干部。
毛裤就嘲笑他，你别以为你跟我说一堆别人听都没听过的书就能成文艺青年了，读那么多别人没听过的只能说明你丫的没品位。
老谭说，我丫的再没品位，看上你不说明品位很好嘛。
毛裤就乐了。
在北京打拼，别说神马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，接了工作连一场说走就走的下班都不行。
世界这么大，可是我没有钱。
一切都很不顺利，一切。
毛裤他老爹来电话就问他：你都考上中戏了，这么优秀的人才，国家为什么不管你？文工团应该要你啊。
毛裤就回答：国家不会操心我的事了，现在不包分配了，我的出路在哪，谁都不知道，国家它老人家也不知道。
我天天走红毯，结果兜不是比脸还干净。
只是，我们以为自己是谁？难道就因为我们是“帝都北漂80后”人那么多，那么可怜，那么努力，命运就应该暗搓搓地为我们埋伏一条康庄大道吗？
没有那样的好事，永远没有。
看不到未来在哪，但还能坚持向前走，沿途偶尔还能乐呵乐呵。能做到这样的，了不起。
毛裤就是这样的人。
在所有不确定里，就低下头踏踏实实干好自己的事情，因为让你难过的事情，总有一天你一定可以笑着说出来。
这世界上本没有路，你走过去了，它就是你的路。人生在世，无非坚持罢了。
他坚持到了最后，他忍耐到最后，然后他胜利了。
你要说，我去，这太快了吧，你怎么不继续说怎么胜利的过程啊。
因为毛裤从来没说过那些事情啊，苦难自己体会过了就可以了，为什么要一再强调让别人同情？
强者从来不这样做。
毛裤红了。
那火的不行不行的，想见他得先买五万块钱的大宝，就这样，那买大宝的人还从南京新街口排到上海外滩。没买到大宝都坐地蹬腿哭，太惨了，那大宝都卖断货了。
后来他也碰到各种事情。
十年来，这个城市速度快的让人窒息，像个昼夜不停旋转的木马，生活的高潮一个个来临，又像潮水一样退去。天一亮，这个黄金的世界又会走出无数崭新的贵人。谁人在挑选，如何被挑选。
可这些他都习惯了，这个年纪终于可以停下来笑着看云淡风轻了。
即使，碰到太多事又如何，那些惊心动魄的太多事，就是让你从阴影里超生的。
可就一件事，毛裤一直不能释怀。
那就是毛裤。
他跟老谭正激烈呢，老谭一把摸上他的细腿，摸了一手毛，毛裤就不开心了道：“你等等，我刮刮。”
老谭哪里想等，把两条毛腿往肩膀上一扛，道：“干嘛刮，多SEXY。“
后来毛裤又见到没红时候那个叫他刮腿毛的导演了。
那导演一看到他就扑到他腿上，道：”帅哥，你这毛真特么性感。“
毛裤笑嘻嘻的没回答。
可到底哪个对他好，哪个对他不好现在又舔着脸凑过来的。
他都记得呢。
有人说。
用不了多久，就会有更廉价，更年轻，更高效，更美貌的人，把你从自己曾经熟悉的地方，彻底赶出去。
这个答案虽然冷酷，但却是事实。
除了极少数的个别人，大多数人没有未来。
只是。
既然有人会成为极少数的个别人，那为什么不是自己呢。
每个人都有与生俱来的梦想，是一切兴奋和努力的源泉。就怕你行着行着忘记了。因为，这世界上的人再多，也没有人为自己找的借口多。努力之后的结果老天爷会帮你判断，就算结果并不如意……因为并非人人都能如意。
但你努力过，也就够了。一旦真的是你呢。
实在不用拿“爱拼才会赢”“风雨兼程，坚持到底”来激励自己。哪怕只是有意思而又欢喜的度过，就很好不是吗？
幸福不是终点，而是在做喜欢的事情的路上。
这就是武汉新华书店搬书小哥毛裤的故事。
也是你我的故事。
【END】
